十一月十五日,郭威留郭荣掌管邺都的军务,以郭崇威为前锋,自己和王峻领大军,风火一样向京城赶回。
不一日,就到了澶州。
镇守澶州的是李太后的弟弟,镇宁节度使李洪义,先前义释王殷,已料到了郭威有这样的反应,早早把城门打开,把郭威接
近
了城中。
澶州的治所原本设在顿丘(今河南内黄县东南),石敬塘称帝后,为防契丹南下,将之迁到了早年李存勖所修建的南、北德胜城,遂使澶州成为横跨黄河两岸的一座要塞,乃是东京开封府防御河北的一道最重要的防线。
这座城池不战而降,京师大为震动。
刘承佑急忙在崇政殿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。
原开封尹侯益开列启奏道:“魏博乃是国之重镇,郭威所执乃国之强兵,禁卫军孱弱,恐难与之相抗,然叛军的家属均在京城,朝廷可以之为质,闭城死守,让叛军的父母妻子,登城招降,可使叛军不战自乱。”
展开剩余86%刘承佑哼了一声,不置可否,将案桌上的一卷奏疏
望
朝堂下一扔,说:“此乃叛臣逆贼所奏,尔等可相传观。”
侍立一旁的黄门宦官拾起,尖细着嗓门朗读道:“臣郭威上奏天听:臣发迹于寒贱,有幸遇上了先帝,授以富贵,远远超过平生所望,今生只思报国,并不敢怀有别的不轨企图!不料圣上竟传诏郭崇威等人令以杀臣,臣引颈待戮,闭目等死,但诸军皆言,今日之事,必是陛下误听了左右奸佞小人之馋言,不肯行刑,非要逼迫臣赶赴京城,请罪于廷前!今已到澶州,若老天可怜见,使臣能得伸冤,即三五日便可到达京师。陛下若认定臣有欺天之罪,臣岂敢惜死。若真有奸佞小人诬蔑臣,乞请陛下将其绑缚,送至三军之前,以快将士之意,则臣虽死无恨矣!”
等宦官读完,刘承佑恨恨说道:“郭威逆贼,说来好听,‘诸军不肯行刑,逼臣赴阙’,语在推卸责任,意却在胁迫朝廷,孰可忍,孰不可忍?!”顿了顿,又说:“逆贼可胁迫朝廷,朝廷却何屑胁迫逆贼!”言下之意,乃是自己堂堂一国之君不屑于使用绑架人质为劝降叛军。
从兖州赶过来的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听出了刘承佑的意思,当即出列道:“侯益老矣,此懦夫之计也。我大汉天朝上国,反贼已到国门,岂可闭城不战,反以人父母妻子相胁者?圣上不必慌张,北军不过一伙蟊贼,明日待我老臣出战,一定生擒郭威入朝。”
这慕容彦超原是高祖刘知远的同母异父弟,沙陀人,曾冒姓“阎”,后改慕容,因肤黑、多髯、貌寝,人称其“阎昆仑”。
昆仑,本来泛指亚非洲地域的黑色人种,但自从唐末裴铏的传奇小说《昆仑奴》问世后,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这个称呼用来特指那个“持匕首飞出高垣,瞥若翅翎,疾同鹰隼,攒矢如雨,莫能中之,顷刻之间,不知所向”的黑人大侠摩勒,称慕容彦超为“阎昆仑”,除了指他肤黑相貌丑陋之外,也指他武艺高强,讲义气。
这番话下来,刘承佑尤觉得其朴实可爱,赞道:“贼势汹汹,幸得慕容将军忠勇,真乃社稷之福,国家之福!”
当即遂斥退了侯益,以慕容彦超为统帅、阎晋卿、前保大节度使张彦超为副帅,率禁军赶赴澶州(今河南濮阳)迎战。
然而信钰证券 ,郭威大军已经到了滑州城下。
滑州乃是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的辖区。
高行周,字尚质,幽州人,后唐名将白马银枪高思继之子,力气过人,勇冠三军,更兼骑射了得,人称“高老鹞子”,早年曾追随后唐庄宗灭梁,以战功领端州刺史。同光末年出守绛州,天成年间迁颍州团练使。长兴初年改振武军节度使,历镇彰武、昭义。后晋石敬塘称帝后,加同平章事,为西京留守,先镇天雄,后徙归德。后汉刘知远称帝,加守太傅兼中书令、天平节度使,封临清王。
郭威与众将商议道:“高行周乃是当世之名将,胸有韬略,又有坐据关隘之利,如若强攻,势必耗费时日,一旦朝廷的勤王兵马云集,就可把我们围在中间,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,前后坐困,形势可就大为不妙了。所幸,我与行周乃是故交,明日攻城之前,先勿急于出击,待我与他在军前对话,动以情理,教他知我苦衷,放我过境。”
众将一齐点头称是。
第二日,郭威既不顶盔,也不挂甲,青衣素袍,走在队首,缓缓开向滑州城下。
滑州城在唐梁争霸之时,就是李克用和朱温用兵的重点区域,你来我往,你争我夺间,城墙破损严重。
而自高行周出镇天平军以来,郓、曹、濮、郸、滑等州城无不重新打造,加高加宽,高大雄峻,气势巍峨。
而更让郭威等人暗自称奇的是,其又以滑州城为依托,于城外的高地上高筑营垒,建有一个军寨,城、寨结合,攻城则寨救;攻寨则城救,烽火照应,互为唇齿,首尾相顾。
到了城下,郭威仰脸朝城墙上的兵士喊话:“快快去禀报你家令公,就说有故人来访,请他开门一见。”城上的兵士见了,慌忙入内禀报去了。
然而,就在这当口,只听三声炮响,跟着鼓声震天,城下高地的营寨里开出了一支军队,当头的一员大将,头戴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,披连环吞兽铁面猊铠,外罩绣云霞飞怪兽绛红袍,双眉入鬓,虎目生威,鼻如悬胆,唇如点朱。
郭威认得他正是高行周的长子高怀德。
这高怀德十八岁随父从军,任牙职,有乃父之武风,使一柄大砍刀,有万夫不挡之勇。后晋开运初年,契丹人犯边,高行周北征。行至戚城(今河南濮阳县北),被契丹人所围,重重叠叠,援兵不至,危急关头,高怀德纵横驰突,血透战袍,甲衣尽碎,挟父突出重围,人称“万人敌”。
这高怀德出了营寨,便命弓弩手以箭雨压制郭威一军的阵脚,自己在营前列出了一个一字长蛇阵。
匡胤扭头对身边的张琼说:“看样子,这仗非打不可。”
话音未落,高怀德阵中战鼓又响,大军就要发起冲锋。
郭威在盾牌兵的掩护下,跃出阵前,大叫道:“来者可是高怀德贤侄?我是你郭伯父,今日对阵,都为大汉士兵,不必为了我个人的事,损伤了士兵性命,我有话要与你父亲说。”
高怀德一摆手,鼓声顿歇,他策马缓缓走出阵前,冷笑道:“你已为叛贼,有何要说的?既不想多伤士卒性命,可与我斗将,若能胜我,我父子自可开城放行,如不能胜,请自缚面圣。”
高怀德所说的“斗将”,通常是指两军列阵对圆后,派出骑将挑战的方式,也称为“挑战”,即《兵筹类要》中所称的:“两阵既立,各以其将出斗,谓之挑战。”
事实上,这种捉对单挑的厮杀并不能影响战争结局,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提升军中士气而展开,很少能从根本上决定战争胜负。多数情况下,其发生的背景都是在两军对垒中,彼此奈何不了对方,战争呈僵局状态,为了打击对方斗志,其中一方主将就跃马出来向另一方单挑。这有点象现代的壕沟战一样,两军对垒,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或在等待上级命令时,就由狙击手放冷枪互射,比赛射击技艺。
现在,高怀德既自负武艺超群,又不愿自己的士卒多有死伤,故率先提出了“斗将”。
郭威远眺城头,未见高行周出来,欲要拒绝不战,又担心影响到自己一军的士气,当下目示诸将,王审琦会意,一马当先,跳出阵列。
高怀德远远看见王审琦驰来,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枝飞戈,挥手急掷,只见飞戈挟着呼呼风声横空掠过,迅捷无比。
王审琦跃马挺槊,风驰电掣,来得正急,一抬头,飞戈已到跟前,只听他低叱一声,勒缰拔马,将身一偏,飞戈“啪”的一声洞穿其左肩护甲,堪堪刺入肉中,登时血流如注。
唐宋年间的铠甲大都由铁质甲叶用甲钉连缀而成,对于短距离的兵刀相交,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,一般都不会穿透铁甲伤及骨肉,但是这支飞戈来势太急,而王审琦又迎面驰上,戈遇上甲,瞬间的动量变化量太大,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力,洞穿铁甲,斜斜插在王审琦的肩头上。
王审琦痛呼一声,从马上跌下,落在尘埃中。
郭威大惊,喝道:“谁与我继续接战高怀德?”
赵匡胤和张琼看王审琦跌落,双双飞马去救。
“韩瞪眼”韩通一提九环大刀,叫道:“令公休要心慌,我去会他!”一拍胯下玉狮子,急如闪电,势如奔雷,策马扬刀,瞬息冲到高怀德跟前!
高怀德未料韩通所骑乃是来去如风的千里良驹,抬眼之间,其已到跟前,眼看他劈来的大刀快若风雷,不敢抬刀去挡,当下双腿一夹马肚,双手抱着马脖子,低头俯在马背上,以避这一刀。
韩通这一刀志在必得,未料高怀德闪得巧,大刀落空,一冲之势未消,战马奔驰正急,四只马蹄如翻盏撒钹一样,继续往前冲,直闯高怀德一军的战阵,两军士兵一齐发出惊呼,声如山崩岳撼。
高怀德回首见了,大怒,又从背后抽出飞戈,觑准韩通的背心,狠狠一掷。
两军士兵前面的呼声未歇,看高怀德的飞戈飞出,呼声又起。
韩通听到呼声,心知有异,慌忙勒马闪避。
但马虽神骏,又如何能快得过从空中掠过的飞戈?
不过,韩通这一勒马,马身一转,正对飞戈来势的背心换成左臂,跟王审琦一样,臂膀上的铁甲被飞戈洞穿,血流如注。
王审琦中戈之时,他冲来的方向与飞戈发出的方向相反,二者相碰撞,破坏力极大;韩通中戈之时他的驰向和飞戈的去向相同,所以,伤并不严重。
但饶是如此,韩通已不能再战,仗着骑术精良,策马飞回本阵。
高怀德连胜两场,得意洋洋。
高行周已出现在城上信钰证券 ,拈须向郭威笑道:“郭贤弟,看老夫的小犬手段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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